唐河大笑着跳下地,套上黑色的大棉裤,披上蓝色的大棉袄,再套上一双毡疙瘩靴,在一家子大呼小叫中冲了出去。
春节过后,空气中还弥留着些许鞭炮的硝烟气,还有木头燃烧后的烟火气。
天空阴沉沉的,大地却一片雪茫茫,村前村后,却是一望无际,莽莽无余的大兴安岭。
唐河到死都记得,这一天是1983年的冬天,因为婚事未成,自己发生了一场高烧,然后跟那个姑娘一分两断。
后来姑娘嫁人了,嫁人没多久,眼瞎了,男人又是个大酒包,喝多了就打她,她瞎了眼,又生了闺女,底气不足,没几年就把自己吊死在村后的老杨树上,她生的那个闺女没了娘,转过年就病死了,扔到了村外的水沟里。
而自己,在姑娘生了孩子之后,在奶奶恶毒的祝福中,出门闯荡,爹妈离世的时候,他在监狱里,他努力地扶着妹妹弟弟的成长,可是有心无力,种种原因,落得个满身不是。
起起落落间娶了媳妇,可是一子一女都大学毕业了,他才知道,两个孩子都不是自己的。
唐河在猝死的时候,没有埋怨那个精明自私又极度自我的老婆,没有埋怨冷漠的妹妹和弟弟,也没有埋怨如同陌生人一样的大姐,要怪,只能怪自己吧。
那一瞬间,他的脑海,他的眼前,都被那个红肿着眼睛,穿着小花袄,却羞涩向自己笑着的姑娘占满了。
唐河在闭眼的时候想,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的话,不走了,留在那,死在那,一辈子平安,平淡,送着孩子走,等着孩子回,未尝不是一个完美的人生啊。
老天爷真的开眼了啊!
唐河兴奋地直奔村东头,然后直接闯了这户人家,直接将正洗脸的花袄姑娘揪了起来。
姑娘吓得尖叫了一声,一个红脸粗糙的中年妇女从里屋跑了出来,惊呼道:“孩儿啊,你,你咋来了?”
“大娘,我来找秀儿!”
这时,一个虎头虎脑,只有七八岁的男孩从里屋探出头来,恶形恶气地叫道:“没有二百块,你别想娶我姐!”
“你滚一边子去!”中年妇女一脚将男孩奔进了里屋,一脸难堪地说:“孩儿啊,这事儿,是有原因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