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桃张惶到喉咙无意识呛出一声嘤咛。
山月无奈地捏了捏山根。
这小丫头的胆小,跟周狸娘还不一样——这小丫头一边瑟瑟发抖,一边利落刨死人堆。
“人死了?”山月压低声音问。
秋桃见山月并不怪罪,怂脖子嗫嚅道:“没死。”
山月讶异:“还活着?”
命这般大?那么大一摊血,刀插在脖子旁!
“还有一口气。脖子没流血了,我就把她拖到树荫下,又喂了两口水。”
秋桃伤感:“我拿了她的帕子,等往后我们安稳了,我给她立个衣冠冢——再多我也做不了了,只能保护她今晚别被野狼吃了。”
山月看秋桃的目光略有探究,心头莫名生出几分愧疚和心虚:今日她不杀秋桃,是算准了祝夫人这道题的答案;如果正确答案是杀了秋桃,她未必不会下手——她活在仇恨的厚茧中太久,无论是王二嬢,还是程行郁,还是这小小的秋桃,这群人前赴后继地帮她撕开蚕丝,斑驳零星的光点蛮横地、不讲道理地投射进来。
这不晓得,这是好事,还是坏事。
隔了许久,山月才冷冷地伸手,揉了揉秋桃的头。
毛茸茸的,像只瘸了一条腿还保护着同伴的小狗。
说是连夜下山,便未有耽搁。
山林黑夜,松江府的马驾候在堡楼前,一路向南至松江府时已近天亮,柳家不知走通了哪处门道,宵禁的城门打开了一扇小小的侧门让马驾畅通无阻入内。
至柳府,白幡麻布还未清拆,柳家大管事态度恭谨地将山月引入府内,直说:“大爷请您好好休息,什么时候睡饱,什么时候去见他,缺什么想要什么直管说。”
山月低眉垂首,温声道谢:“您多费心了。”
柳大管事对山月的姿态很满意:见多了那些个一朝龙在天,凡土脚下泥的泥巴杆子,如今这个倒还算不忘本——只要一天没嫁过去,这一天都还悬吊吊地挂在半空,凡事都还有变数呢!
柳大管事满意的态度体现于,他人一走,就给山月送了床厚厚的蚕丝被。
盖在身上软和和、暖烘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