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妈妈,我胸口又压得慌,似乎两个小人儿又在心脏上为自己的领土战争了。一个小人儿是爱,它泪眼婆娑,不停地说着妈妈对我曾经的付出,说着妈妈为了我所受的委屈和压力,说着妈妈和我之前曾经的美好时光。一个小人儿是恨,它咬牙切齿地控诉着妈妈对爸爸的冷漠,控诉着她为了自己的工作,时常回家很晚;控诉着她不顾及我的感受,决意和爸爸离婚。
我憋住呼吸,眼泪纷飞。
“这孩子的妈妈明明知道孩子有病,怎么还去上班呢?真不负责!”
人群里开始有人指控妈妈了,开始给妈妈贴标签了,开始给妈妈定罪名了。
“她这样不负责,我们就差点遭殃了。”
“对啊,还好今天人多,不然这孩子这样躺着,还以为是谁给推了呢。到时有嘴都说不清呢。”
“谁说不是呢,就像刚刚的那个小男孩,不也是被这女孩说钻她裙底嘛。”
“这种孩子就不该出来祸祸,应该关在家里,二十四小时监管。”
“哎呀,说白点,有病就去治,别祸害小区里的其他人。”
“是哦,我们又没把她怎样,结果她这样一闹,搞得我们把她怎样了呢。”
“走吧,别没事找事,给自己惹一身的脏水。”
我关上了眼睛,但锁不住耳朵的门。这些陌生的声音又硬又冷又大,我的心碎成了一地的悲凉和畏惧。
救护车、警察,还有妈妈是同时赶到的。
在听到他们的声音时,夕阳的余晖正静静地躺在我身上,我猜,我整个人应该都闪闪发光,就像站在聚光灯下,接受着所有人的目光一样。
但此时此刻,我却是别人眼里的跳梁小丑。
妈妈一如既往的冷静。她没有叫喊,没有哭泣,而是静静地配合医护人员把我抱上担架,检查我的伤势。我并没有昏迷,或者确切地说,我其实没什么大碍,除了身子倒地前手臂肘摩擦在石子上,蹭破了些皮,流了点血。
可是我就是不想睁开眼睛。我不想看到妈妈的眼神,不想看到所有人的眼神。没看到我还能假想他们的眼神里有善意和同情,甚至想象有悔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