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牢头气得要挥拳头:“你这混蛋!敢拦着老子挣钱?”但是看看苏旭那衰弱颓废的样子,他又怕这一拳头下去,真把犯人打死了,未免自坏财路。
丁牢头啐了一口,收走粥碗:“不识抬举的东西!既然不吃,你就躺着吧!有你受的!”
他终究没有撤走苏旭身边的小炉,冷极了的苏旭不由自主地凑向了那点炭火。
这炉子真小真破,比他们刚到县衙时单县令扔下的那个炉子还简陋许多。
苏旭不禁想起,他和柳溶月刚到宛平做官的日子:那个时候天也冷,后宅怎么都凉。他天天守着炭火看案卷到好晚,柳溶月就靠在他身边睡着了。他从没跟柳溶月说过,他们没钱买好多炭,烧不一会儿那炉子就熄了。那些日子他是靠着她的体温偎过来的。他好喜欢她靠着自己,柳溶月做男孩儿身上味道也香香的。可是每次她睁开眼,他总要板着脸训斥她没个正形儿。他那时候刚变做女人,心里永远没底,好像不吓一吓她,他就不会好好说话似的。好在柳溶月永远不会对他恼,她总是对他歉然微笑,还不忘记给他的被子里放个热乎乎的汤婆子,然后自说自话地说是怕冻坏了“她自己”。
缩一缩冷痛的身子,苏旭有些黯然:当时只道是寻常……
后来,苏旭就睡着了。
高热让他陷入迷幻,苏旭觉得自己堕入了八热地狱,眼前铺满红莲业火。
他跣足火上,踩踏炎炎铁汁,眼睁睁看着肉身顷刻分裂。
他用力推开一扇扇炙热红烫的铁门,他看到一个个冤死怨鬼。那些怨鬼纷纷朝他伸出黑如焦炭的手指,翻滚哀嚎着向他求救。
苏旭觉得自己看到了杨松春、看到了杨松秋、看到查渊瑜、看到了杨家坨中毒而死的男男女女、看到了殷山大坑之中的那些横死之人……
他甚至看到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炽焰之中惨烈哭泣,他莫名知道那是王明珠还没满月的孩子!苏旭急得要命,就算这些烈火中人他一个也难以挽救,他至少应该把这个婴儿托出苦海。可是他没有办法,他抱不住她。
孩子像流沙一样从他怀中逝去,在他内心深处放声嚎啕!
精疲力竭的苏旭捂住双耳,他觉得自己已肝胆俱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