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父亲淳于意曾任齐太仓令,后来为了专研医书辞官而去,是当代最为著名的一位良医,医术精湛、广收门徒,《史记》将他口述的二十五例医案记录下来称为《诊籍》,这就是中国现存最早的医案记录。
可淳于意的名气太大,精力却有限,他为下至平民上至各路权贵乃至于诸侯王看病,然而却不愿长久停留在某处,因而得到了许多求医无门的人的忿恨,最终被告发判刑,押往长安。
缇萦是他的小女儿。她以孤注一掷的烈性与坚强站了出来,跟着父亲一起到了长安,上书文帝,痛陈肉刑之苛,愿意身为宫婢,代父赎罪,恳请刘恒给淳于意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。
于是,文帝十三年始废肉刑。她不仅为父亲求得了机会,更是为天下人求得。
这刚好是今年不久前发生的事情。
“夫人过誉了。”
缇萦笑起来的时候,还带着少女的青涩。即便做出了那样勇敢的事情,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刚刚及笄,尚未出嫁的小姑娘。
“臣充其量只是让陛下心生恻隐,看见了天下尚未被完全治理的角落。臣的所求没有那么高远,只是希望免除一人的罪过。肉刑最终被整个废除,靠得分明是陛下自身的仁心。”
“就连臣当时要去完成这件事的动机,也没有夫人称赞的那么好。”
“臣只是很生气。”她回想着当时的情况,叹了一口气:“家严没有儿子,膝下只有臣等姊妹五人,家母又已经离世。当他被判有罪的时候,全家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,仿佛天都要塌了。”
“一家的主心骨就这样被人突然抽去,任谁不会一时无措呢?”王娡安抚她:“淳于女医无需苛责自己。”
“不——臣在生家严的气。”缇萦有些不好意思。此时的风气就是子不言父过,可她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孝心,口头上稍微放肆一些倒也无妨:“因为家严当时看臣等跟在他的槛车后面哭,大怒,说了很过分的话。”
“他说他后悔没有生个儿子,如今才落得发生什么急事都没有个可以管事的人的地步。”
她温声细语地将这话重复,脸色中已经看不出她初听时的难过与绝望,可腔调依旧平静得恐怖,像